乔木的亭

我在时光长河里,看你灵魂多有趣

【旌奚】 惆怅客 (七)

林奚摘下披风,坐在案前,看着对面那个跑前跑后为她端点心煮沙棘水的少年。

北境的风沙在他身上留下磨砺的痕迹,他的脸庞愈发棱角分明,比之前在大渝时,又好像稍微胖了那么一点点。

少年神色平和,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笑意,手中不停地忙活着,还不要林奚插手帮忙,好像之前那个欢快明亮的萧平旌又回来了,比之以往,少了轻浮,更见从容。

林奚接过萧平旌煮好的沙棘水,轻啜一口,缓缓开口,

“平旌。”

林奚起抬头。

“你还好吗。”

这边萧平旌终于忙活完了,大大咧咧地拍拍手,甩甩袖子,由端正的跪坐变成随意的盘腿而坐。

“我好啊,挺好。”萧平旌端起自己茶碗,喝了一大口,“这琅琊山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快活呢。”

萧平旌还是那样淡淡笑着。

这样的回答倒是把林奚接下来想问的问题全都给堵了回去。

林奚低下头,有点懊悔。

这段日子经历了这么多的事,他怎么会好呢。

自己为什么要再次离开,为什么没能陪在他身边。

“诶对了,你也游历了这么久了,你的药典编写的怎么样了?”

“在大梁的西南部,还有几个州县没有去过。”

“下次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
林奚抬起头,正对上萧平旌的目光。

他不再是那个连正视自己都没有勇气的少年了。

那些往事,好像就这样被他轻巧地翻过去了。







就在林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时候,策儿跑了过来。

“姑姑姑姑!娘亲说今天中午她亲自下厨,要给策儿做策儿最爱吃的糖醋排骨!姑姑你回来真好!”

林奚稳稳接住飞奔而来的策儿,笑着捋一捋策儿有点散乱的鬓发,“策儿又长高了不少。”

策儿挺直了脊背,拍了拍胸脯,“那当然,我以后要像二叔那么高!”

林奚掐一掐策儿圆圆的小脸,想要站起来抱抱他,掂一掂他的分量。

林奚一刻不停地赶了这么远的路,加上来到这以后跪坐得有些久了,一站起来,脚踝处传来强烈的痛感。林奚一个趔趄,跪倒在地。

策儿吓了一跳,刚想扶住姑姑,对面的二叔又是噌的一下凑过来,满脸都是紧张和焦急,“你怎么了林奚?”

策儿站在一旁,扯着林奚的袖子,心里想着,二叔真的很厉害,二叔的反应真快,以前怎么没发现呢。

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,策儿看见林奚皱着眉头,不禁也害怕起来,紧紧攥住林奚的袖子。

“我前些日子上山采药不小心跌伤了脚,这两日急着赶路忘了换药,没事的。”林奚又转过头冲拉住策儿的小手,“策儿不怕,姑姑没事,姑姑歇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
策儿听了这话,像个小大人一样对萧平旌说,“二叔,快扶姑姑去屋里歇歇,我去找娘亲。”




萧平旌扶着林奚进屋躺下,给林奚盖上薄被,又在林奚背后加了两个枕头,又跑到前厅给林奚端了一碗茶回来。

放下茶碗,萧平旌又跑出去,不多时端了一盆干净的水进来。

萧平旌把水盆放在床边,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跑出去,寻了干净的纱布回来。

林奚靠坐在床上,有点好笑地看着萧平旌手忙脚乱地跑前跑后。

萧平旌把纱布也放在床边,一把长命锁从袖子里掉出来。

两个人都愣住了。

林奚马上反应过来,深深低下头,不敢看他。

萧平旌顿了顿,拿起长命锁,温柔而郑重地为林奚戴上。

良久,萧平旌才开口,“那日我接到赐婚的旨意,喝得烂醉,跑到济风堂找你,杜大夫说你接着云游四方去了。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了你留下的长命锁,我才知道…才知道是你。”

“后来父王告诉我,其实你一早就知道……”萧平旌叹了口气,“我以为此生都再也见不到你了……”

林奚没有抬头,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被子上。

萧平旌突然抓住林奚的手,语调也变得有些急切,“之前的事,是我不该迁怒于你……其实我早就放下了,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,只是当时没能有个合适的时机和你好好说明白……我一直以自己有婚约在身,不敢与你表明心意,其实我……林奚,我一定不会让你再离开了。”

林奚终于抬起头看他,泪眼婆娑。

萧平旌一股脑地说完话,慌里慌张地松开林奚的手,想捧起林奚的脸为她擦去眼泪,又怕这样唐突了她,只好从怀中掏出帕子,小心翼翼地递过去。

林奚接过帕子,擦去眼泪,才开口,“从甘州回京,我没和你同行,是因为我去了琅琊阁,想要找老阁主帮你,等我回到京城,就听师父说了赐婚的事……我不知道后面发生这么多事,我只恨自己不该离开,对不起,我该陪着你的…你不说我也知道,你得有多难过啊…平旌,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……”说到最后,林奚已经泣不成声。

萧平旌坐在床边,一把将林奚搂进怀里。

一向冷静自持的姑娘在萧平旌怀里哭得肩膀都在颤抖,更让萧平旌不是滋味的是,林奚伤心居然不是因为自己心结难解让她平白等了这么久,而是为她没能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而深深自责。

萧平旌伸手,轻轻抚着林奚的背。

良久,林奚从萧平旌怀里慢慢抬起头,眼中仍莹然有泪,也不说话,就盯着萧平旌看着。

萧平旌犹豫了一下,还是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林奚的脸,为她擦去眼泪。



也不知看了多久,直到萧平旌越来越觉得不自在。他慢慢松开林奚,故作镇静地开口说了一句你先歇着吧,我帮你换药。说完就掀开被子,要给林奚脱去鞋袜。

林奚立马坐起来,制止住他,“平旌…”

“怎么了?”萧平旌抬起头,发现林奚居然有点脸红。

“哪能随便就看人家女孩子的纤纤玉足啊。”蒙浅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
萧平旌忙站起身来施礼,“大嫂。”

蒙浅雪走到他面前,“你呀,还是这么轻浮。”

萧平旌挠挠头,“林奚都是我未婚妻了……”

“未婚妻也不行。还是我来吧。”

蒙浅雪走到床边,把纱布浸在水盆里,缓缓说道,“如今你和林姑娘也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,我这个做大嫂的真替你们高兴……你大哥也一定会很开心的。”

萧平旌刚要走出门去,听到这话又折回来,“大嫂…你和大哥也早就知道吗?”

蒙浅雪把纱布拧干,回手掸了萧平旌一脸水,“就你最傻,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林奚的脸更红了。

“娘亲娘亲,知道什么呀?”策儿噔噔噔跑进来。

“知道娘亲午饭给你做糖醋排骨!”蒙浅雪一边说,一边把叔侄二人推出门去,“去和你二叔继续大眼瞪小眼去吧。”

“可是九叔叔说策儿不能再赢了,二叔该难受得睡不着觉了……”

蒙浅雪关上门,坐在床边开始给林奚清理伤口。

林奚摸摸发烫的脸,“真是有劳蒙姐姐了。”

“这是哪里的话。”

“你们俩还真是拆不散的缘分,如今你们能携手相伴,我也就放心了。父王和平章泉下有知,也能安心了。”

“其实平旌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,他虽然每天嘻嘻哈哈的跟着老阁主和策儿,没个正形,但我知道,这孩子心实,哪能那么容易就过去啊,他越是不说出来,就越让人担心……不过如今你来了,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。”



蒙浅雪为林奚包扎好伤口,“好啦,不说这些了,饭都做好了,咱们吃饭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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