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旌奚】锦年———共此时
（食物链最底端的小皮筋？）
萧平旌和林奚已经两年没有回琅琊山过年了。
去年过年，林奚有些身孕不便走动，蒙浅雪一连来了两封信嘱咐他二人不必舟车劳顿，自己领着策儿下山来到杭州与他们俩团聚。
今年过年，除夕夜里，萧平旌和林奚领着笙儿在院中放烟花，笙儿贪睡，在林奚怀里睡着了，着了凉，大年初一一早就发了高热。
笙儿打从出生还从未生过病，大过年里的笙儿发了高热，萧平旌和林奚当然是忧心焦虑，两人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笙儿床边守了几天，待她痊愈，才准备动身回琅琊山。
往年他二人回琅琊山过年，都是策马同行，今年不同，萧平旌不愿让女儿受苦，朝潮州济风堂借了一辆马车，慢悠悠地往回走，等到一家三口到达琅琊山的时候，已经快出了正月。
山下的执事来报信，说萧平旌一家上了山，策儿立马从桌前跳起来去找母亲，一边跑，一边高声喊着，“妹妹！妹妹回来了！”
策儿这一喊，琅琊阁上下就都知道萧平旌回来了，山中一下子热闹起来。
如今策儿渐渐长大，和蔺九学得越来越稳重，不再是那个缠着萧平旌要他带弟弟妹妹回来玩的孩童，但他心底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小妹妹，还是有着万分的好奇和期待。
蒙浅雪得了消息，连忙放下书，从自己和策儿独居的小院里快步出来，一边走一边喜滋滋地埋怨着，“平旌也真是的，年年回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，策儿，你快去给他们一家子收拾几个屋子，我去找点吃食，笙儿头一次回来，我可得多准备点好吃的。”
蒙浅雪忙忙叮嘱了策儿，折回身一头扎进厨房里。
策儿得了令，转身小跑着去收拾房间。
老阁主听说孩子回来了，难得地从自己的庭院中走出来，站在凉台边抚须笑着。
唯有蔺九仍旧坐在书斋，望着策儿刚刚跑走的方向，似笑非笑地慢慢饮茶。
策儿收拾好了房间，心中还惦念着另外一件事。
这两年来策儿身量渐成，和蔺九学习琅琊心法，勤学苦练，进步飞速，策儿一直盼着二叔什么时候回来，自己好和他比试一番。
“大嫂……”
蒙浅雪总是迎在最前头的那一个，喜笑颜开地拦住萧平旌和林奚的话，“年都快过了，不用拜年了，快给我看看孩子！”
萧平旌向来知道大嫂的性子，无奈笑笑，把笙儿递到蒙浅雪怀里。
蒙浅雪抱过笙儿，温柔地哄着，“笙儿，我是大伯母……”
笙儿刚开始学说话，跟着蒙浅雪认真重复着，“伯…母……”
蒙浅雪开心地不得了，连连应着，“诶，好，笙儿乖！”说着抱着笙儿转向林奚，“妹妹身体恢复的可好？”
两人往屋里走去，亲亲热热地说起话。
萧平旌已经习惯了，每年回来，自己必定是不怎么受欢迎的那一个，如今有了笙儿，只怕是境况会更加凄凉，便也自觉地不打扰她们妯娌二人，只想着和策儿玩耍。
策儿也知道此刻母亲和婶娘聊的开心，自己是没有机会仔细见一见笙儿妹妹的，叔侄俩就这么被晾在庭院中，默契地凑到一起。
策儿见几个人进了屋，暂且压下对妹妹的期待和好奇，随即想起另外一件事，退开两步，行了一礼，拔剑直指萧平旌，目光坚定，气势全开。
萧平旌许久未见策儿，今日一见，瞧着他如今虽脸上还有稚嫩，但身形已经开始抽条，正想要问他修习得如何，不想策儿这么爽快地就亮了剑。
叔侄之间从来不用多言，萧平旌立马做出回应，见了礼之后，开始比试起来。
两人自打见了面，一字未说，此刻刀光剑影，算是对彼此的问候。
萧平旌只是想要验收一下策儿的成果，又不想伤着他，只使了一半的气力，不成想策儿攻势渐猛，萧平旌一边招架着，一边在心里暗暗赞叹。
蒙浅雪和林奚在前厅对坐喝茶，听得院中刀剑相碰之声，时不时望过来两眼。
蒙浅雪把笙儿放在榻上，笙儿并不乱走，乖乖在榻上坐着，蒙浅雪提壶洗茶，“这次能在山上待多久？”
林奚解了披风，回到桌前坐下，“药典第二卷已经写完了，我和平旌这次想多待些日子，三月初三是笙儿的周岁生辰，我和平旌想着在山上给她过了生辰再走。”
“那可太好了，”蒙浅雪满面笑意，“我和策儿可是早早就把贺礼准备好了，策儿盼着妹妹盼了好几年了，现下总算盼回来了，肯定不会轻易就放你们回去的。”
林奚一直惦记着策儿的身子，以往写信回来也总是要问一句，“策儿现在身子如何，我瞧着他现在比小时候康健不少。”
蒙浅雪欣慰地笑笑，“那是自然，策儿渐渐长成，虽然不是从军打仗的料，但也是强健无虞，我很知足。”
林奚轻拍蒙浅雪的手背，“那就好。”
蒙浅雪捏捏笙儿的脸蛋，“笙儿怎么样，还好带吗，可还费心？”
林奚抿了一口茶，“笙儿皮实，满月之后不久就跟着我和平旌东奔西走，从未生过病，只有前阵子，除夕夜里不小心着了凉，发了两天高热，现在也好全了，不打紧。”
“你们俩真是心大，”蒙浅雪埋怨了一句，又凑到林奚面前，压低了声音，神神秘秘道，“你们俩不想着给笙儿添个弟弟妹妹吗？”
“我是想，但是平旌不想，”林奚无奈，“他不愿让我再生。”
蒙浅雪附和地点点头，“也是，平旌心疼你，这是好事，笙儿还小，你们也不用着急，日子还长着呢……是不是啊，小笙儿？”
蒙浅雪说着话，一面剥了一个橘子，扒出一瓣来喂给笙儿。
笙儿乖乖吃了橘子，一直看着庭院中的战况，十分新奇，之前都是林奚抱着她看萧平旌舞剑，她还从未见过萧平旌和别人比剑，目不转睛地看着，乐得直拍手。
“爹爹…剑…剑……”
笙儿终于坐不住，挣开了蒙浅雪的怀抱，踉踉跄跄地就往出走。
笙儿还不太会走路，蒙浅雪怕她摔倒，急忙起身扶住她，牵着她走到廊前，指着萧平旌问道，“笙儿，那是谁啊？”
“爹爹！”笙儿爽快回答。
蒙浅雪指了指策儿，“那他是谁？”
笙儿答不出，侧过头，一脸疑惑地看着蒙浅雪。
蒙浅雪点点笙儿的鼻尖，柔声说道，“那是哥哥，策儿哥哥。”
“策儿…哥哥……”笙儿正开心，自己认真重复了一句，转过头看着庭院里正和爹爹比剑的这位策儿哥哥，突然扬起小手，大声喊道，“哥哥！哥哥！”
策儿正心无旁骛地和萧平旌过招，听了这一声喊，下意识地回头，心中又惊又喜，顿时没了比试的心思。
萧平旌见他分心，立刻收了剑，走过去拍拍策儿的肩膀，“不错，你这个年纪练到如此地步已经很难得，今日就先到这儿，去和妹妹玩吧。”
策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，微笑着乖乖行礼，“二叔承让。”说完回身跑到廊下，蹲在笙儿面前，从怀里摸出一个寒晶石的小坠子，在笙儿眼前晃悠着，“初次见面，这是哥哥送给笙儿的礼物。”
笙儿一把将那坠子握在手里，看了又看，又抬起头来，认认真真看着策儿的眼睛，“谢谢…哥哥。”
策儿听着妹妹软软的童音，只觉得心都要化了，抬手摸摸她发顶，一种从未有过的怜爱之情涌上心头，“不客气，哥哥给你戴上吧。”
策儿拿过那小坠子，凑到近前给她系上，笙儿自来熟，竟顺势扑进了策儿怀里。
策儿欢喜得不得了，赶紧搂住妹妹小小的身子，站起身，抱着她转了好几圈。
蒙浅雪看得心惊肉跳，刚要提醒策儿别光顾着高兴，毛手毛脚地再摔着了妹妹，林奚拉一拉蒙浅雪的衣袖，“大嫂，让孩子们自己玩吧。”
蒙浅雪收了话，转过来继续和林奚闲聊起日常趣事。
笙儿看看策儿，伸手指指策儿方才随手放在院中石桌上的佩剑，“哥哥…剑……”
策儿以为她要看那剑，抱她到石桌旁坐下。
笙儿伸手去拿那剑，可是哪里拿得动，一时着急，眉头也皱起来，“剑！剑！”
策儿这才明白过来，笙儿是想要看他舞剑。
策儿把笙儿放在石凳上坐好，拿起剑，兴冲冲地对笙儿说，“笙儿可要看好了！”说罢调整了一下呼吸，走到里笙儿远一点的开阔地方，舞剑给她看。
笙儿顺了心意，不再皱着眉头，呵呵傻笑起来。
那边萧平旌收了剑，也不约束两个孩子，走到茶厅坐下，自己先喝了满满两杯茶。
蒙浅雪拿起萧平旌的佩剑收好，看他咕咚咕咚牛饮的样子，打趣道，“幸亏九先生没看到，要不然又该说你糟蹋他的好茶了。”
廊下响起温润的男声，“无妨，喝就喝吧，看在笙儿的面子上我不跟他计较。”
萧平旌和林奚闻言，起身行礼，“九兄，好久不见。”
蔺九微笑着点头，先看向一旁的林奚，“弟妹一路辛苦，要好好休息才是。”说罢才转头打量萧平旌，言语间有赞许之意，“当爹了确实不一样，稳重不少。”
萧平旌颇有些骄傲地回应道，“多谢九兄夸奖……对了，老阁主午睡醒了吗。”
蔺九看一眼庭院中玩得开心的兄妹俩，“老阁主知道你们要回来了，今天中午根本就没睡。”
“啊…是吗，”萧平旌挠挠头，“那我们这就过去。”
蒙浅雪在两人身旁幽幽开口，“我看哪，一个孩子还是太少，策儿也想跟她玩，老阁主也想跟她玩，怎么办，总不能把笙儿劈开一人分一半吧……”
蒙浅雪故作为难地摇摇头，又忙做恍然大悟状，“哎呀光顾着说话了，你们快带着笙儿过去拜见老阁主吧，我给你们张罗吃的。”
“平旌啊……”
老阁主逗了一会儿笙儿，任由她揪着自己胡须，哪怕是快要揪秃了也不恼。
萧平旌坐正了身子，“老阁主。”
“今年的榜单快要公布了，你如今也算是江湖人了，还是不上榜吗。”
“不了，”萧平旌没有思索，果断地摇头，“从前年轻，一心只想着登上榜首，现在且不说功力不如从前，我打心里也不想做什么绝世高手了，觉得计较那些个排名也是无趣……”
老阁主默默听着，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，又或者他根本不那么在意萧平旌到底是何想法。
萧平旌顿了顿，温柔地凝望身旁的林奚。
“我毕生所求，护持妻儿，安稳度日，足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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