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木的亭

我在时光长河里,看你灵魂多有趣

【旌奚】锦年———成追忆


       我知道死生有命总有人要先行,知道你希望我没有你的余生也能好好地过。我很努力了,平旌,可是我想你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来自小可爱 @陈平安喜乐 的评论



(今天也是心情很down的阿亭)

(又把自己写哭了)












母亲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。

半年前,母亲不小心弄丢了簪子,为此忧心焦虑,还痛哭了一场,我和简儿卿儿怎么劝也劝不住,后来我在终于母亲卧房的床榻缝隙里找到了那只簪子,想来应该是那天我刚从琅琊山回到家,陪母亲说话到深夜,母亲一时高兴,睡前也忘了梳洗,不小心弄掉了簪子。

簪子是找回来了,母亲却是越来越糊涂。

父亲过世后,母亲还像从前一样好好生活着,饮食起居如常,每天和简儿卿儿去济风堂出诊,回到家就和莺姑姑摆弄摆弄药材,翻翻药典,似乎是平静自在。

但自从那次痛哭之后,母亲的精神变得不大好了。

母亲忍得太辛苦,对父亲的想念一点一点全都压在心里无法排解,那样的宣泄就好似洪流破堤,几乎将母亲冲垮。

我没有再回琅琊山,一直在家里陪着母亲,给阁主和大伯母去了信,简单说了家里的情况。

简儿和卿儿也不让母亲再去济风堂了,母亲一开始哪里肯依,亏得我从琅琊山上带下来不少医书古籍,就都搬来给母亲研读,这才哄住了母亲。

母亲一生醉心于医术医理,经常捧着古籍善本,一看就是半天。

我多么希望,哪怕是短暂的一两个时辰,母亲能潜心研究医理,暂时抛下对父亲的思念,暂时忘却心中的苦楚。

简儿也怕母亲在家待着烦闷,差人从济风堂送了大半车药材让她打理。

我就陪着母亲,和莺姑姑与鲁叔一起,在院子里陪母亲拾掇药材,每天忙忙碌碌,也算是充实。







天入夏的时候,卿儿有了身孕。

简儿来告诉母亲的时候,母亲开心得不得了,先问了卿儿的身体状况,得知卿儿一切安好,母亲快步回到卧房里,从梳妆台上捧起父亲的牌位,喜滋滋地自言自语道,“平旌,你听到了吗,卿儿有了身孕,你都要当爷爷了。”

母亲颤着手,一遍一遍抚摸牌位上镌刻的父亲的名字,又兀自流下眼泪来,言语间含了无限的委屈和不甘,喃喃抱怨道,“平旌,你怎么没再等一等啊……你再等一等,我们一起看儿孙满堂…多好啊……”



母亲把父亲的牌位摁在心口,不再说话,只默默流泪,关上了卧房的门。

我和简儿卿儿悄无声息退了出去,把安静的空间和时间留给母亲一个人。

父亲过世后,我曾一度十分担心母亲会随父亲而去,没想到母亲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和坚强,母亲会神色如常地和我们提起父亲,提起父亲的喜好,提起父亲说过的话,提起我和简儿幼年的旧事,好像父亲从来没有离去一样。

我猜那一定是父亲对母亲最后的希望和请求。

可母亲心底,对父亲的思念,我们却从来都不能触碰。







晨起,我在院中练过了早课,照例来母亲院中用早膳。

我还未成亲,也并不打算成亲,还好父亲和母亲开明,知道我的心性,从不叫我学那些寻常女子的三从四德,我也自认此生志在江湖,做不来相夫教子,至今仍是孤身一人,这样也能够随时陪伴母亲左右,也是一件好事。

我都已经穿过了回廊,又折回自己院子里,回房找了一件披风,随意系上,免得母亲又要担心我受凉。

简儿的院子是鲁叔照看着,母亲这里有莺姑,而我打八岁起就到琅琊山学艺,一年有大半年都不在家中,并不用专人侍奉,我的院子也不大,堆满了幼年时父亲给我做的玩物,门前的匾额是八岁那年父亲赠与我的,上书“广泽轩”三个大字,那笔体算不上多么灵动飘逸,不像父亲的笔迹,我为此问过父亲这块匾额的来处,父亲却笑而不语,我便只当是父亲偏爱我,特意从哪位神秘的世外高人那里求来墨宝赠与我,瞧简儿就没有这份礼物,因此我甚是得意,对这块匾额又是珍视,又是好奇。

之前我不在家的时候,父亲只叫鲁叔帮忙打扫我的院子,别叫杂草长得太高就好。

此次从琅琊山回来,我打算陪母亲多住一阵,亲自把我自己的院子好好收拾了一番,翻出不少旧物,摆在卧房里,睡前就随手拿起飞镖佩剑和羽毛发冠把玩一番,回忆童年时光,也回忆父亲。

大概因为我是长女,心性又随了父亲,因此我总觉着父亲待我,要比待简儿更加亲厚些。

我这半生,因着父亲的疼爱和庇佑,也可谓是随性洒脱,无忧无虑。

父亲过世后,日子仍旧照常地过,我却也只是个没了父亲疼爱的孩子。

渐渐地,我不愿再睹物思亲,便也学会了逃避,一月里有十多天我都要跟母亲撒娇,陪母亲宿在东院,白天也在东院里待着,在母亲眼皮底下转悠,倒有些相依为命的滋味。

我穿了披风,回到东院,母亲已经布好了早膳,不急着叫我用膳,先给我倒了一杯茶。

我解了披风,坐在榻上,兴致勃勃地对母亲说,“娘,咱们什么时候去看荷花吧。”

曲院风荷是母亲最爱的景致,自打我们一家在杭州安顿下来,父亲母亲几乎年年都要带着我和简儿去西湖赏荷花。

母亲放下茶壶,望了望窗外,没说好,也没说不好,叹了口气,轻声说道,“夏天又到了。”

“是啊,夏天到了。”我抿了一口茶水,附和道。

母亲就那样一直望着窗外,也不回答我。

我心里暗暗懊悔,怕是又勾起了母亲对父亲的思念,忙岔开话题,“娘,吃饭吧,我都饿了。”

母亲这才回过神,略带歉意地给我夹了一张葱油饼,把方才落寞的神情隐去,恢复了如常的平静,“吃饭吃饭。”

我嚼着葱油饼,思索着和母亲说点什么,余光瞥见软榻上放着一摞书籍,我正要劝母亲尽量少在夜里看书,累着了眼睛,却一眼瞧见了那最上面的书籍。

《百草新集》。

封面上是父亲的题字,我再熟悉不过。

我登时愣住了。

母亲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,了然地笑笑。

“《百草新集》第一卷已经完成了,正好昨日我听济风堂的人说,莱阳王已经被诛杀,平旌应该就快要回来了。”

听了母亲的话,我的脑中好似滚过一道炸雷,不可置信地抬起头,直直盯着母亲。

母亲恍若未见,仍旧沉浸在她自己的期待和喜悦中,“他说要和我同去南楚,要伴我游历山水,陪我撰写医书……”

母亲站起身,走到门旁,微微仰着头望向远方。

“我等着他。”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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