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旌奚】锦年———透春寒
（简儿:还能不能轮到我出场了？？）
过完了笙儿的周岁生辰，萧平旌和林奚在琅琊山上又住了小半月，才启程下山。
“明明是春日里，怎么天气还是像冬天里一样寒凉？”林奚坐在马车里，伸手把小窗帘撩开一道缝隙，一阵冷风扑进来，林奚不由得打了个哆嗦，搂紧了笙儿。
笙儿蔫蔫地嘟囔着，“冷冷……”
其实林奚身子强健，也不怎么畏寒，奈何这一下山就赶上了寒潮，身上又没穿厚实的衣物，林奚只得把笙儿抱在怀里，裹紧了披风。
萧平旌闻言连忙停了马车，钻到车厢中，把自己的披风解下，围住林奚和笙儿，“马上到湘州界内了，咱们反正也不急着回去，找个客栈先住下，别给你们俩冻病了。”
林奚皱了皱眉，“我们俩在马车里好歹还暖和些，你还要驾车赶路，怎么能把披风给我呢，包裹里还是有几件衣服的……”
笙儿也附和着，“爹爹冷……”
萧平旌本就不畏寒，从前大冬天里穿着单衣在外头撒欢也是常事，抬手摸了摸笙儿冰凉的小脸蛋，“爹爹不冷。”
萧平旌吻一吻林奚的额头，宽慰道，“包裹里的衣服哪有我的披风暖和啊，没事儿，我的身子你还不清楚嘛，不用担心我，你们娘俩好好的就行了。”
萧平旌说罢握了握林奚的手，钻出车厢去，把车门帘仔细掖好，不让冷风漏进去，回身一抽马鞭，加快了些速度。
“公子和夫人快请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。”
小二揣着手，小步上前招呼着，殷勤地给萧平旌和林奚打起门帘。
“这天可真是冷啊……”萧平旌揽着林奚往店里走，随口感慨了一句。
客栈里已经笼起了火盆，一进店叫人觉得暖意融融。
客栈掌柜端了壶热茶过来，一面斟茶，一面接过萧平旌的话，“可不是嘛，这古怪的天气，咱们湘州这边多少年都没这么冷过了，不知冻病了多少人呐，连我家的好几个伙计今早都告假去看病了。”
林奚听了这话，登时坐不住了，把笙儿塞到萧平旌怀里，“我得去一趟济风堂。”
萧平旌拦住她，“你也得顾好自己的身子啊，先暖和暖和，添两件衣服再过去也不迟。”
正说话间，客栈前厅里便响起阵阵咳喘之声，林奚的眉头皱得更紧。
萧平旌知道自己劝不住林奚，就抱着笙儿，跟着她快步走出客栈，上了马车，直奔湘州济风堂。
客栈在城郊，离济风堂还有一段距离，因着天冷，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，即使是到了城中，热闹的主街也颇为冷清，济风堂一贯简朴的青砖白墙在主街上尤为显眼，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堆的病患。
林奚不等萧平旌扶她，自己抱着笙儿匆忙跳下马车。
门口的小大夫认得林奚，见了林奚和她怀里的笙儿，又惊又喜，快步上前，“堂主，您怎么来了？”
林奚简单和他解释两句，“恰巧经过，听闻这里突遇寒潮，病患增多，就赶紧过来了，情况怎么样？”
年轻的大夫一脸焦急和无奈，“从没遇到过这么多病患，开春药材消耗得又快，还来不及储备，照眼下这个情况，现有的药材勉强能支撑今明两天，若是天气再不回暖，可真要麻烦了。”
萧平旌忍不住插话，“邻近州府的济风堂呢，能不能先调动一些药材来救急？”
小大夫只认得林奚，没见过萧平旌，听萧平旌开口说话，才注意到他，顿时愣了一愣。
林奚微微侧过头，“这是我夫君。”
小大夫恍然大悟，拱手行了一礼，“公子有所不知，这次南方地区普遍降温，邻近的渝州贵州等地未必比我们这里好到哪去，我们分堂主已经联系了更远一些的通州济风堂和廊州的总药库，协助我们调配药材，最快也要三日才能送过来。”
林奚听他说完基本情况，面色更加严峻，快步穿过门口的人群，走进堂中。
湘州济风堂的分堂主李本臻是黎老堂主的故交，一把年纪还在堂中忙得团团转，见了林奚倒也不奇怪，匆匆见了礼，来不及寒暄，只递了面罩，简单嘱咐了两句多注意些，别让孩子染了病，便又转身忙碌起来。
林奚站在大堂里，看着软席上凑在火盆边歪歪扭扭的病患们，咳喘流涕之声不绝于耳，不由得想起那年赤霞镇的瘟疫，也似这般景况，眼前突然一阵发黑。
萧平旌扶住林奚的肩膀，满面担忧，“林奚……”
“我没事，”林奚摇摇头，强自稳住心神，不知是在安慰萧平旌还是安慰自己，“这只是普通的风寒时疫而已，不像当年那般凶险。”
提起当年之事，萧平旌更是后怕。
笙儿没见过这样的情况，打量着堂中的病患们，小脸上满是紧张，搂紧了林奚的脖子，声音怯怯，“娘亲……”
林奚恢复了镇定，拍拍笙儿后背，轻声安慰，“没事的，笙儿不怕啊……”
林奚确实已经没空再恐惧害怕，把笙儿交给萧平旌，接过医女递过来的几张药方，靠在廊柱旁细细研读起来。
萧平旌抱着笙儿直奔后院。
济风堂的布局规制都大致相同，前院是接诊的大堂，后院正中是熬药的厅堂，西向是囤药的药库和药圃，东边是大夫们的寝院，并着几间待客和小住的茶室客房。
萧平旌熟门熟路地抱着笙儿找了一间小客房，给她放在床上，又笼了火盆放在地中央，坐在床边，解下腰间的小木剑交到笙儿手里，一脸严肃地对笙儿说，“娘亲和爹爹现在要去治病救人，笙儿自己乖乖待在这里睡一觉，好不好？”
笙儿见萧平旌神情严肃，一本正经地使劲点点头。
萧平旌俯下身，贴贴笙儿的脸颊，“乖女儿，爹爹一会儿过来看你。”
“嗯！”笙儿又点了点头，手里握着小木剑，乖乖闭上眼睛。
萧平旌给笙儿掖了掖被角，快步走出去，关好了门。
一个医女端着熬好的药走上前来，“小小姐自己留在屋里没事吗？”
萧平旌摇摇头，“没事，不用特意顾着她，快去忙吧。”
医女略带担忧地望一眼紧闭的门，转身又去忙碌。
萧平旌安顿好了笙儿，急匆匆地去后院帮忙，他虽不怎么懂医理，但是帮着熬药端药，照看病人，还是做得心应手。
在药房里忙了一大天，众人连午饭也没顾得上吃，只有萧平旌中午去看了一眼给笙儿，给她简单喂了一口吃食。笙儿自己睡醒了就在屋子里拿着那小木剑玩耍，很是自得其乐。
天擦黑，前来就诊的病患还是只多不少，看来今夜只能通宵营业。
若是碰上得了风寒的小儿，林奚必定要亲自诊治。小儿说不清病况，又好哭闹，从前林奚很是头疼。自从自己做了母亲，林奚诊治患儿时，多了几分怜爱之情，想着这些婴孩就与笙儿差不多年岁，他们的父母该有多么心疼焦急，便更加耐心细致，心里期盼着经了自己的诊治，能让他们快些摆脱病痛。
寻了个空档，林奚起身拦住了来来回回端药的萧平旌。
“放心吧，”不等林奚发问，萧平旌冲她笑笑，“刚才我给笙儿喂了些米粥，她自己玩了一会儿，估计现在已经睡下了。”
林奚松了口气，低下头，声音略带歉意，“我都没能顾得上笙儿……”
萧平旌一手端着托盘，空出另一只手捏捏林奚的肩，柔声说道，“还有我呢。”
林奚抬起头，正望进萧平旌眼底，一片温柔。
“平旌……”
前厅传来喊声，“堂主，又有患儿过来了！”
萧平旌抬手整理林奚的面罩，“辛苦了，快过去吧。”
夜渐深，前来就诊的病患有所减少。
李本臻这才得了空，到林奚面前，“堂主和公子今天真是帮了大忙了，眼下没那么忙了，堂主去吃点东西歇一歇，看看孩子去吧。”
林奚本想婉拒，李本臻接着说，“老夫知道堂主心系病患，那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，明天还有得忙呢，再好的人也禁不住连轴转啊……堂主放心吧，我已经安排了大夫们轮流值夜接待病患，不会耽误诊治的。”
“有劳李大夫了。”林奚扶了扶额头，也渐渐觉得疲惫，又听李本臻已经安排妥当，就打算去暂且歇一歇。
林奚撑着桌面站起身，眼前又是一阵发黑，连忙抓紧了桌沿，晃了晃脑袋，后背已经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扶住，焦急关切的声音从耳边响起，“你脸色都有点发青了，快点去躺一躺，我给你找点吃的填补一下。”
林奚抬起头，勉强冲着萧平旌扯出笑容，“没事，可能是许久没有这么忙了有些不习惯，我先去看看笙儿。”
林奚被萧平旌稳稳扶着，却只觉得头重脚轻，天旋地转，脚步也越来越虚浮，最后竟然眼前一黑，完全失去了意识，连萧平旌的衣袖也来不及扯住。
萧平旌见林奚倒下，连忙回手把她揽在自己臂弯，心中猛得一沉，仿佛当年赤霞瘟疫那一幕重现眼前，林奚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。
林奚青白的面容就在萧平旌眼前，那种即将要失去的深切恐惧不由自主地再次涌上萧平旌心头，一瞬间叫他周身发凉，背上似有寒栗滚过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。
萧平旌来不及多想，几乎是本能地把林奚打横抱起，一面飞奔回后院，一面一叠声地叫道，“大夫！李大夫！李大夫！”
“公子宽心，堂主虽然受了凉，但并未感染风寒，只是舟车劳顿，又一整天未进食，内里空虚……”
李大夫手搭在林奚腕间，略做沉吟，“之所以晕倒，是因为……堂主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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