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旌奚】锦年———起相思
（情人怨遥夜，竟夕起相思）
天刚亮，萧平旌就从家里出发，快马不停，中午也没歇着，饭也没吃，天擦黑就到了冀州。
进了冀州城，萧平旌在城郊一家客栈买了两个馒头，又灌了一壶当地的稻花香，不顾客栈小二好心让他留下歇脚的劝告，又接着赶路。
夜已深，萧平旌一路出了冀州，到了平州城内。
平州虽处中原，但地势崎岖，两面环山，平州与冀州的分界线就是平念山。
萧平旌到了平念山脚下的念水边，找了一块开阔的空地，先饮了马，让马歇歇。
萧平旌忽然想起年少时在琅琊阁读的一本连封皮都没有的游记，上面记载着一个和念水有关的故事。
传说天上的仙女偷偷下凡，化名为平儿，平儿姑娘在山中游玩时险些被野兽所伤，一个猎户恰巧经过，救了她，平儿心中感动，以身相许，成亲之后，夫妻俩举案齐眉，感情甚笃，有一日这猎户像往常一样上山打猎，却再也没有回来，平儿找遍了整座山也没有找到自己的丈夫，无奈只好回到家中，守着这座山孤独终老，因为思念自己的丈夫，整日以泪洗面，她的眼泪汇成了念水，后人将他们夫妻俩相遇相守的那座山命名为平念山，平州也因此得名。
想当初，萧平旌还是那个懵懂无知，无忧无虑的寒潭小神龙，哪里懂得这故事里的情意，和蔺九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还直撇嘴，说自己常年在琅琊山上，也想念父王和大哥，怎么没天天以泪洗面。
当时蔺九听了他这话，故作惋惜地摇摇头，说你恐怕这辈子也懂不了了。
萧平旌苦笑，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，蹲下身，掬起一捧河水。
入秋的夜里，河水冰冷刺骨，萧平旌好似浑然不觉，怔怔看着水从自己手心里一点一点流出去，想着林奚此刻在家中，是不是也因为思念他，而把眼泪哭成了一条河。
萧平旌立马又摇了摇头，觉得自己这个念头真是可笑，林奚才不会哭哭啼啼。
但萧平旌知道，林奚的心里，一定会有这么一道念水。
等水流尽，萧平旌站起身来，在衣袍上胡乱擦了擦手，找了不远处一棵树栓好了马，拢了一些枯草落叶生起火来，又顺手在树下捡几根树枝，搭成架子，把早已变得冰凉的馒头串起来放在火上烤，自己也坐下歇歇，喝起酒来。
萧平旌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半壶酒，也饱了大半，咂咂嘴，觉得这稻花香比莱州的梅花酿更柔一些，也没有梅花的香气，喝一大坛应该都不会醉，只勉强比凉水好喝那么一点。
萧平旌把酒壶放在一旁，刚刚捧过水的双手已经有点麻木，就伸手烤一烤火。
萧平旌并没有睡意，又不知道该干点什么，只好就着火光，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。
左手手背上有一道伤口，是昨天晚上劈木柴的时候刮的。伤口不深，只出了一点血，此刻已经结痂，萧平旌也没有和林奚说，怕她又埋怨自己做什么都不小心。
成亲之后，林奚就变得唠叨起来，偏偏萧平旌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，上山采药玩得撒欢，身上总是有伤口。其实那些伤都不要紧，无非是被山间的石子树枝划几个小口子，可林奚每次都要埋怨萧平旌不肯照顾好自己，让她平白担心，十次有九次都要赌气说下回就算他跌断了腿，也不再给他医治了，可等到下回萧平旌受了伤，林奚还是冷着脸，一边埋怨，一边仔细给萧平旌处理伤口。萧平旌也知道林奚不是真生自己的气，还是好言好语地哄她，和她撒娇，指天指地地向她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再受伤了，直到林奚绷不住了，露出笑脸。
萧平旌摸摸自己手上的伤口，想到还好昨晚劈的木柴够多，不至于让她在夜里冻着。
或许是被火烤得暖了，萧平旌渐渐觉得疲累，困意也一阵重似一阵，就从架子上拿下馒头，就着剩下的半壶稻花香，狼吞虎咽地吃完了，随手把树枝扔到一边，仰面躺下去，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。
今天是个阴天，天上连月亮都没有。
萧平旌稍微有些失望，本来还想着把酒问月，遥寄相思，看来也不能了。
林奚现在在做什么呢。
她也会站在窗边，看着这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空荡荡黑漆漆的天幕思念自己吗。
这么晚了，她应该睡了吧。
今天在济风堂出诊可否劳累，有没有吃晚饭，有没有自己拢火盆，没有自己给她暖被窝，不知她今夜睡得可好。
萧平旌想着林奚，闭上眼，打算眯一会儿。
过了一会儿，萧平旌睁开眼，腾地一下子坐起来，拿起酒壶，喝光了最后一点酒，站起身来，大步朝着栓马的那棵树走去。
萧平旌解开缰绳，拍拍马背，自顾自对那马儿说道，“兄弟，辛苦你，咱们还是快点赶路吧，我实在想早些回到我夫人身边，还望你体谅啊。”
评论(21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