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木的亭

我在时光长河里,看你灵魂多有趣

【旌奚】锦年———墙外花

(这篇文或许是我写过的最大尺度了)


“今天要跟我上山吗?你手伤还没好,别折腾了吧。”


林奚背上药篓,戴上斗笠,看着萧平旌背着弓箭,从屋里出来。


前两日陪林奚上山采药,萧平旌贪玩上树,哪想到差点被树枝扎穿手掌。


萧平旌伸出左手,摸摸手心的纱布,“不碍事了。”萧平旌挑挑眉,“夫人杏林圣手,近来得夫人精心照料,自然好得更快。”


林奚不听他油嘴滑舌,柳眉轻皱,“可是我今早给你换药,看那伤口还未完全愈合,你再拉弓射箭的,仔细又裂开。”


萧平旌走上前摇摇林奚的肩膀,撒起娇来,“夫人就让我去吧,今天天气这么好,我都在家里憋了这么多天了,脑袋上都要长出药材来了。”


林奚踮脚看萧平旌头顶,“我看看,在哪里呢。”


萧平旌指指自己头顶,“夫人看不见吗,都发芽了。”


林奚轻笑,知道自己拗不过他,“那你自己去厨房多备一份食水,我本来没想带你,只准备了我自己的。”


“好嘞。”萧平旌小跑着去了厨房。


林奚转身回屋里多拿出一个斗笠,扣在萧平旌头上,“戴上,今日太阳毒着呢。”


萧平旌喜滋滋地系好斗笠,又从林奚的肩上接过药篓自己背上,牵起林奚的手。


“走咯,上山!”







想来是快入冬了,山前山后的猎户们都为了过冬做准备,萧平旌觉得山上的飞禽走兽比前两天有所减少。


“哎,都没什么好打的了。”萧平旌虽然嘴上这么说着,还是不肯把弓箭放下,跟着林奚采起草药来。


萧平旌采了一小把,“诶林奚,给你看看。”


林奚转过头,接过萧平旌手中的药材,稍稍拨弄一下,“嗯,很好,没有出错。”又伸手扔进萧平旌背上的药篓里,“依我看,没猎物最好,你就踏踏实实跟着我采药,省得我提心吊胆,担心你手伤复发,还不是我给你处理... ...”


“嘘——”萧平旌伸出手指压在林奚唇上,“那边有动静。”


萧平旌从背上解下弓,又取出一支箭搭好。


不远处的矮树丛中划过一抹鲜亮的颜色。


萧平旌冲林奚咧嘴一笑,露出一侧的虎牙来,“嘿嘿,来猎物了。”


萧平旌挽弓,瞄准了草丛中山鸡的羽毛。


“哎哟... ...”箭是射出去了,但扯到了手上的伤口,萧平旌疼得把弓也扔了。


“啊!”林奚刚要上前查看萧平旌的伤势,不想草丛里竟传来一声惨叫。


萧平旌立马警觉起来,顾不得手疼,一把把林奚护在身后,“什么人?”


萧平旌想起前两日听林奚说起,山间猎户为争夺猎物竟在山中出手伤人,萧平旌并不怕他们,只是担心会伤到林奚。


草丛里爬出来一个穿粗布衣服的姑娘,肩上还插着一把箭,跪在地上不住磕头,声音带着哭腔,“公子饶命!公子饶命!”


林奚见萧平旌射伤了人,从萧平旌身后跑出来,当下也忘了萧平旌的手伤,还是救人要紧。


林奚走到那姑娘面前蹲下,扶起她来,“你不用怕,我是大夫,先给你处理伤口。”


那姑娘抬起头来,看了看林奚,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萧平旌,见二人年纪轻轻,面目和善,才松了口气,面色也稍霁。


“平旌,从我药篓里拿伏羲散来。”


萧平旌拿来伏羲散,林奚转过头对萧平旌说,“你转过身去。”


萧平旌听话地转过身,自己坐到一旁的岩石上翻看背篓中的药材。


林奚道一声“得罪”,撕开那姑娘肩膀处的衣服,露出伤口,林奚查看一番,沉声说道,“还好距离近,他手上有又有伤,力气不大,箭头上也没有倒钩,箭入不到两寸。”说着看那姑娘衣裙实在粗劣,就从自己裙摆上撕下两块布条,伸手扶住姑娘的肩膀,“我现在要拔箭,你忍着些。”


姑娘点点头。


林奚手起箭落,鲜血涌出,林奚马上拿布条按压住。


姑娘未曾出声,但紧咬着牙,身子颤抖,脸色也苍白。


血要止住方可上药包扎,还需要一段时间,林奚想转移她的注意力,就开口问他,“还不知道姑娘姓名。”


“我叫溪儿。”


林奚抬眸看她,“哪个溪?”


“溪水的溪。”


林奚微笑,“我们是有缘了,我叫林奚,是去了三点水的那个奚。”


溪儿低下头,“奴婢并不识字。”


“你是哪家的,我们一月前刚来到这山中,不曾见过你。”林奚见她衣着是在简朴,又自称奴婢,约摸着是山下哪户人家的丫鬟。


“我是山后那条街东侧宝和钱庄的丫鬟,我们少奶奶病了,大夫说要一味叫芜芹的药材以根入药,我跑遍了大小药房,连济风堂也去了,都只有茎叶,只好自己上山来采。”


说话间溪儿肩膀处出血见少,林奚在另一个布条上倒上伏羲散,一边为她包扎,一边说,“我前两日刚好采了整株的芜芹,你随我去家里拿吧,就在山脚下。今日是我夫君不慎射伤了你,对不住,正好去我家歇歇,我给你煎几服药,也叫你好得更快些。”


溪儿连连道谢,又要磕头,林奚连忙扶住,“我们都是山中寻常人家,姑娘身上又有伤,不必拘礼。”


三人略作收拾,准备下山。


萧平旌挠挠头,走上前去,满脸愧意,“对不住啊姑娘,我今日实在鲁莽,但并非故意出手伤人,还好我夫人诊治及时。”


溪儿抬头,方才隔得远没看清,此刻萧平旌就站在她面前,溪儿看着萧平旌面容俊朗,脸上微微发热,又想着林奚方才言语间称他为夫君,连忙低下头去,“奴婢不敢埋怨公子,还要多谢公子和姑娘...和夫人救命之恩。”


林奚上前扶住她手臂,“走吧,慢一些。”


不过一炷香的工夫,三人就下山到了家。


“平旌,你给溪儿煮茶,我去熬药。”一进家门,林奚就一头扎进西边厢房寻找药材。


“公子和夫人实在太抬举奴婢了... ...”


萧平旌放下背篓和弓箭,又上前为溪儿拿下药篓,放在院中,引他到前厅坐下,点火煎茶,“姑娘不必如此拘谨,没什么主子奴婢的。”说完回头冲她一笑。


萧平旌煮着茶,言语间满是关切,“听闻最近山中不怎么太平,多猎户闹事,你一个姑娘家的独自上山采药实在是太不安全了,今日我还伤了你,亏得我夫人就是大夫,有惊无险,要不然真是要对不住姑娘了。”


溪儿垂手坐在一旁,不敢抬眼看他,“多谢公子关心,公子不必自责,幸亏今日遇到公子和夫人,救我性命,还赠我药材,如此大恩大德,溪儿没齿难忘。”


萧平旌为溪儿倒上茶,“这是哪里的话,姑娘太客气了。”萧平旌伸手推一推茶碗,“喝茶吧,我夫人为你煎药去了,我家虽然有些简陋,但还是有个空房间的,我去给你收拾出来,一会儿你喝了药,歇一会儿,在我家吃个便饭,傍晚时我再送你回去。”


溪儿正要开口,林奚端了药进来,“这药能促进伤口愈合,且不留疤痕,姑娘喝了吧。”


溪儿没再磕头,只微微躬身,“夫人今日救命之恩,溪儿定档铭记在心。”


“我医家治病救人是职责所在,姑娘言重了。”林奚以为溪儿手上不方便,端起药碗,打算喂她。溪儿接过药碗,“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

林奚端起托盘,又想起萧平旌的手伤,就掰开他的手,看到掌心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渗透。林奚生他的气,心中担忧,语气却是冷冷,“你说你,不但伤了人家姑娘,还伤了自己,今日真不该带你出来,你随我过来,我给你换药。”


萧平旌随林奚站起身,林奚又回头对溪儿说,“姑娘稍等片刻,中午留在这里吃饭吧,我去做饭。”


溪儿觑着林奚的脸色,点头说好。


不多时,萧平旌就回来了。


溪儿见萧平旌和林奚待人亲厚随和,也渐渐放得开,抿了一口茶,看着院中林奚的背影,开口说道,“公子三句话不离夫人,当真是情谊深厚,郎才女貌,般配得很呢。”


萧平旌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话语间都是林奚,此刻听溪儿这样说,开心之余,有点不好意思,“啊...是嘛,那是自然... ...”


溪儿看着萧平旌神情赧然,捂嘴轻笑起来,萧平旌更是不自在。


溪儿看似随口问道,“公子和夫人成亲多久了,我瞧着公子和夫人如此年轻,倒像是新婚燕尔。”


萧平旌喝了一口茶,“也有三年了。”说完放下茶杯感慨道,“一转眼都三年了。”


“那...没有孩子吗?”溪儿问出这话之后觉得自己有些唐突,又低下头去。


萧平旌并不介意,“还没有这个打算,我们俩都不急,我夫人有神农之志,想要遍访天下草植,自打我俩成亲以来,走遍大江南北,没有固定的居所,就连此处也才居住了不到一月。”


溪儿喃喃,“当真是神仙眷侣啊... ...”


想了想,溪儿还是开口说道,“夫人的性情倒是冷淡些,方才对公子那样说话... ...”


萧平旌低头摩挲着掌心的伤口,“她从来就是这样的女子。”


溪儿看不清萧平旌的表情,也听不出这句话里的情绪。







吃饭的时候,林奚随口说道,“方才在山上,你说你住在山那边的宝和钱庄,一会儿吃过饭,我给你包一些整株的芜芹,你带回去,我和平旌送你回去,正好山那边我还没去过呢。”


不想溪儿闻言,居然放下碗筷,起身退后两步,扑通一声跪了下去。


“我家少爷对我十分苛刻,非打即骂,恳请公子和夫人收留溪儿吧,溪儿实在不想再回去了!”


林奚连忙上前扶起她,“姑娘快起来,”林奚叹口气,“怪不得要你独自一人上山采药,我早该想到。”林奚拿出手帕给溪儿擦泪,“这几天你先在这里住下吧,权当休养。”


萧平旌也心生怜意,“别哭了,先吃饭吧。”







入夜,溪儿喝了药,早早睡下。


萧平旌搂着林奚坐在廊前赏月,还未等林奚开口,萧平旌便说,“那姑娘虽是可怜,但我不会留下她的,你不是说来年开春咱们就启程去南楚吗,明日我亲自去那宝和钱庄,赎出她的卖身契,我瞧着村子里的孙猎户家境殷实,孙猎户和夫人年纪也大了,为人和善,又没有儿女,把溪儿送过去吧,也能过得好些。”


林奚靠在萧平旌肩头,并不答言,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萧平旌腰带的扣子。


萧平旌手摁在她头顶,“林奚。”


林奚还是不说话。


“林奚?”


“嗯?”


“你的簪子,戳到我的脸了。”


林奚抬手拔下簪子,依旧靠在萧平旌肩头。


一头青丝散开来。


萧平旌抚摸林奚的头发,侧过头,不知道是在亲她的脸颊还是闻她的发香。


林奚抬手,把簪子插进萧平旌头上的发髻中。“这簪子是你给我做的,也给你戴一会儿。”林奚想了想,又说,“不好,你太轻浮,衬不起这寒晶石的沉静,还是我戴吧。”说着伸手要拔那簪子。


萧平旌凑在林奚耳边,“夫人说我轻浮?”


林奚被他闹得痒,垂下手,稍微缩了缩脖子,却还在故作深沉,“嗯,十分轻浮。”


萧平旌撩开林奚的头发,伸手扣住她后颈,温热的掌心贴住妻子微凉的肌肤,继续在她耳边呢喃,“那我不能辜负夫人所言啊... ...”











次日一早,萧平旌连早饭都没吃,就策马翻山,去了宝和钱庄。


溪儿起身,见萧平旌不在家中,“公子不在?”


林奚抬手招呼她,“嗯,他出去了,过来吃饭吧,不用等他。”


溪儿看着林奚虽貌美心慈,但性情冷淡,不爱说话,想起昨日公子三句话不离夫人,提起夫人时眉梢眼角都是笑意,好像有蜜糖滴出来的样子,反观夫人对公子却好像淡淡的,溪儿心中竟替萧平旌感到不值。


溪儿在林奚身边坐下,试探着开口,“溪儿觉着公子和夫人当真令人羡慕,却又与寻常夫妻不同。”


林奚喝了一口米粥,自己也好奇起来,“哦,哪里不同?”


溪儿也喝一口米粥,小心翼翼地说道,“溪儿也答不上来,只是看着公子与夫人与自家少爷少奶奶是不同的,夫人对公子...倒是有些...有些相敬如宾了。”


林奚也不恼,反而轻笑一下,“是吗,我自己倒不觉得。”


溪儿见林奚没有怒意,便还要说话。林奚抬眼看她,不知为何,虽然林奚神色如常,但是当她看着林奚的眼睛,居然有点不敢开口了。


林奚面上看不出喜怒,“还有,相敬如宾可不是这么用的。”








傍晚时分,萧平旌才策马归来。


林奚在后院给溪儿熬药,溪儿见萧平旌归来,起身迎接,“公子回来了。”说着竟伸手要去解萧平旌的披风。


萧平旌侧身避开,径直走到前厅,自己解了披风,彬彬有礼地伸手,“溪儿,坐,我有话要对你说。”说完还关上了门,在桌边坐下。


溪儿闻言,看了一眼萧平旌,满眼娇羞,脸上浮起红晕,“溪儿也有话对公子说。”


萧平旌像昨天一样为溪儿倒上茶,溪儿抬头,看萧平旌不似昨天那般随和自在,更加喜不自胜,轻声道,“多谢公子。”


萧平旌不喝茶,慢悠悠开口,“今日我去了宝和钱庄,想赎出你的卖身契。”


溪儿听到宝和钱庄四个字,登时色变。


萧平旌不给她辩解的机会,语速稍加快些,语气也变得严肃,“我见到了钱庄的少东家和夫人,我说明来意,少夫人听说你上山采药受伤,心急如焚,说你是她的陪嫁侍女,拿你当亲妹妹对待,又事无巨细地向我问起你的状况,还说要亲自派人来接你。少东家说你是自愿上山给少夫人采药,并非他强迫,何况那少东家温文尔雅,一表人才,又怎会苛待你?”


溪儿脸涨得通红。


萧平旌接着说,“我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,我也不是傻子,知道你为何要欺骗我,我从来没有姑娘所想的那般打算,钱庄的管家来接姑娘了,正在外头等着。”


萧平旌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,叹了口气,言语间满是客气和疏离,再没有昨日的亲切,“请姑娘快些离开,趁我夫人不知道,我不愿让她为此事平添烦恼。”


溪儿羞愤难当,知道自己再如何分辩也是无用,站起身就要跑出去。


溪儿推开门,门口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,和一包药材。


溪儿拿起那包药材,转过身对萧平旌行了个礼,快步离去。


萧平旌站起身,看着管家带着溪儿离去了,才从屋子里走出来,穿好鞋,走到院中,看到西边小药房的门敞开着,林奚正独自忙碌。


萧平旌走过去,抱了药香满怀。


萧平旌想林奚或许是生气了,不想搭理自己,就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想要与她解释。


不想林奚放下药筛,在萧平旌的怀里转过身,笑眼弯弯。林奚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唇,“嘘——”


萧平旌愣了。


林奚放下手,萧平旌手足无措地舔舔唇,方才林奚手上还有药材的粉末,萧平旌只觉得舌尖尽是苦涩。


“今早她竟然说你我相敬如宾,倒是提醒了我... ...”


林奚踮起脚,双手攀在萧平旌肩上,学着他昨晚的样子,贴在他发际耳边,轻声呢喃。


“不必多言,我都懂得。”







傍晚时分,夕阳的余晖从小药房的格窗照进来。


萧平旌收紧了手臂,把林奚带向自己。


“夫人倒是学得和为夫一样轻浮。”


林奚轻笑,“彼此彼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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